“以前是买菜等封控，现在是买药等发烧。”这句来自京城的戏谑还在全网流传，也道出了当下“一药难求”的另一个原因：囤药导致供应挤兑。
近期，朋友圈里最牛的人，或是能买到连花清瘟、布洛芬的人。最近，随着美国新头号毒株XBB输入的威胁，蒙脱石散等传统止泻类药物又被“一夜售空”。
但对连花清瘟等中药厂家来说，其供应链应急保障体系或许应该早有准备。
早在新冠爆发初期的2020年3月23日，国新办发布会在介绍中医药防治新冠肺炎时，中国工程院院士、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张伯礼指出，“疫情没有特效药，我们从老药里筛选有效的药，同时也研制了几个新药新方，也就是中西结合的‘三药三方’”。
（中国工程院院士张伯礼2020年3月首提“三药三方” 湖北日报 蔡俊 摄）
张院士所说“三药”就是指金花清感颗粒、连花清瘟胶囊、血必净注射液；“三方”指“清肺排毒方、宣肺败毒方、化湿败毒方”。新冠持续发生三年了，为何中医药供应链在应急能力方面仍显捉襟见肘？
2022年，国务院发布我国首部国家级中医药发展五年规划《“十四五”中医药发展规划》，明确提出“提升中医药参与新发突发传染病防治和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能力。”
2022年，国务院发布我国首部国家级物流发展五年规划《“十四五”现代物流发展规划》明确提出：完善医药物流社会化服务体系……鼓励覆盖生产、流通、消费的医药供应链平台建设。
中医药应急背后是供应链体系建设，包括上游药材原料、中游加工存储，下游流通配送等，这方面我们存在严重不足，此次新冠疫情中连花清瘟等“三药三方”供应链断链问题仍突出，为什么？
掌链·第一物流网《大流行与供应链》本期带你了解中医药供应链建设！
一、一药难求：新冠囤药致挤兑
当前，疫情疫情扩散已从城市到农村，从发达地区向欠发达地区。面对疫情扩散，北京、上海等均出现医院资源挤兑，在百姓需要自保自救情势，势必加大基本用药购买储备，当然也会超量囤药。
2022年12月7日，北京市药监局表示，“全市每日投放连花清瘟40万盒 消费者需求近期均可满足 无需盲目囤药。”但北京市常住人口2188.6万人（2021年常住人口）。疫情爆发期，全市日供40万盒实际无法应对囤药效应。
随着疫情防控新“国十条”实施，阳性人员流动加速，疫情也快速扩散，不只是北京，上海、天津等地疫情快速蔓延。据北京日报12月7日报道，即时配送平台已应接不暇，“以前每天也就送六七十单，这两天平均每个人每天都得送一百多单，还有人一天能送150单呢。”即时物流人员每天忙活12个小时左右，从早上8点半药店开门，要一直挨家挨户送货到晚上9点多。
像首都北京可保日供40万，已是优先保障，很多大型城市很难这样了。到2022年12月中下旬，缺药问题凸显，在京东、天猫等电商平台都无法买到连花清瘟胶囊、布洛芬等药，甚至咳特灵、甘草片等也短缺。
为此，张伯礼院士提示，“不一定非要抢购之前推荐的‘三药三方’，或是迷信某一种药物，其实很多药都有效，辨证论治即可”。但对百姓来说，最实用的还是等直接服用的药物，由此倍增的需求短期井喷。
药品供应有定量，常态运行本该没有问题。如果没有感染的人都去抢购“等着阳”，任凭多大的储备，也不足以支撑这种需求。必然会出现“屯药的人等着阳，阳的人买不到药”的现象。
以布洛芬为例，我国是全世界最大的布洛芬生产国和出口国，占全球产能的三分之一，中国生产的 85% 布洛芬原料药都用于出口。下游的制剂生产商也很多，在国家药监局网站上以布洛芬为关键词搜索，可得到共计 558 条批准文号，涉及数百家生产企业。
按照这样的产能，药品供应保证常态是可以的。但是，疫情防控三年来，政府对止咳、退热、抗病毒、抗菌素类药品销售实施了严格管控药店应急备货不足。而对药店来说，药品本身有保质期，不可能长期大量储备。
药品告急，反过来又陡然增加了人们在疫情之下的焦虑感。两者叠加，就是当下“一药难求”的症结所在。
二、 一企独供：连花清瘟扩产难？
“吴以岭靠连花清瘟暴赚238亿成中国最富院士！”日前有媒体如此报道，吴以岭何以成为中国最富院士？
（以岭药业创始人吴以岭院士）
无非是吴以岭院士创立的以岭药业是连花清瘟的唯一生产厂家。连花清瘟也是由74岁的吴以岭院士研制，因为连花清瘟被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列入新冠诊疗方案“三药三方”中，一下成为爆款中成药产品。
2020年至2022年这三年，以岭药业年度净利润均超过新冠疫情前2019年的2倍。但对以岭药业来说，且不说满足全球需求，只说满足14亿人用药需求，一个企业的生产能力和流通网络何以承载？
在药品供应不足时，据媒体12月21日报道，以岭药业常务副总经理张蕴龄表示，“部分地区出现货物暂时短缺情况，与当地物流是否畅通、药店货物上架是否及时等多种因素有关。作为生产厂家，我们现在和未来始终会根据市场需求，千方百计全力保障药品供应，尽最大努力满足广大市民健康需求。”
这种说法并未坦诚道出本质，其实从“国二十条”到“国十条”，物流保通保畅一直是优先重点，核心问题并不再物流通常，而在是否有货，生产是否跟得上短期大量应急需求。
按照供给关系看，连花清瘟断货原因主要可归为生产和流通两大类。
（1）生产侧：原料供应难控，生产布局不均衡
对以岭药业的连花清瘟单品供应链来说，最大的挑战就是有限的原料供应，有限的生产能力，，难以满足近乎难以预估的大量需求。
①上游难控：原料不稳，价格飙升。从连花清瘟的产业链来看，连花清瘟主要原料是连翘、金银花、大黄、红景天等。
以连翘为例，受制于气候影响，我国2019年至今连翘减产严重，2021年产量仅3500吨左右，而近几年连翘消费量在8000吨左右，严重失衡的供需关系，直接推升连翘价格。
金银花中国主产区在山东平邑县，一个县的产量占全国产量的六成，总产量仅为1.8万吨。作为清热解毒类中成药的基本成分之一，目前约有80%清热解毒杀菌类的中药处方中都含有金银花。由于需求旺盛，金银花价格短期内环比增长61.54%，同比增长55.56%。
为应对愈发激烈的原料竞争环境，以岭药业还在道地产区建立了种植基地，试图通过公司+供应商储备。根据以岭药业年报数据，以岭药业种植的连翘账面价值在436万元左右。
中成药虽然具备适应症更多的特点，可主要原料因需要种植存在成长周期；且受气候变化，年产量存在较大不确定性，可以说是一只足以笼罩整个供应链的“黑天鹅”。
以岭药业供应中心的吴相周表示“目前通过自建、共建的方式已建立了30余个基地，涉及品种30多个，覆盖全国18个省区, 保证了生产药品所需的中药材质量.”
除自建基地，以岭药业同各药材道地产区的经营商、种植大户等合作，建立定制药园，如甘肃陇南的大黄，广东湛江的广藿香等以公司+供应商(种植大户、合作社)+农户共建药材基地。
②生产分布：一家集中，合作不足。正如应急消防中心要保持社区集聚地合理的距离，药品供应链应急体系要基于生产供给建立合理的布局。这对应对流行病的药品尤其如此。
要满足14亿人需求的以岭药业的生产基地布局如何？百度百科显示：以岭药业生产基地主要集中在北京、石家庄、衡水三地，拥有河北石家庄、北京大兴、北京密云三个国际标准的科研生产基地。
药企生产布局一要靠近原料市场，降低成本；二要靠近消费市场，便于快速流通。消费市场是生产布局的最关键考虑。以岭药业生产布局是否考虑药品供应链应急保障能力的设计？
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后，连花清瘟被国家列入“三药三方”，这意味连花清瘟担负的满足全国需求的使命。
但以岭药业在产能布局上，并没迈开步伐，仍集中在河北建立生产基地。疫情三年来，仅2020年在河北省衡水市经济开发区新建了占地面积144万平方米生产基地。
（2）流通侧：药品管控下，应急库存不足
消防车队要保障在火灾等发生时第一时间赶到，销售物流在药品供应链应急保障体系上也需要这类似考量。
中药销售分为医院端及零售端。在医院市场，连花清瘟市场份额从2015年的9.2%增长至2021年的41.8%；在零售市场，份额从2017年的2.44%增长至2022年上半年的9.37%。
2020年疫情爆发以来，感冒类药物销售受到管控，医药零售巨头似乎疏忽建立应急储备体系，这也使得2022年11月疫情复燃后，很多实体药商库存猝不及防。以北京为例，国药门店、同仁堂等十大连锁药店企业均出现断货。
有货的企业则出现炒货涨价。12月9日，北京市场监管总局官网披露《市场监管总局对哄抬连花清瘟药品价格进行核查处理》显示：部分经营者在采购成本变化不大的情况下，12月初开始大幅提高销售价格。如某线上药房销售连花清瘟颗粒6g*10袋/盒，11月采购价格23.5-32元/盒，销售价格26.8-38元/盒，但从12月初开始迅速上涨，至12月5日涨到99元/盒。
目前，流通环节并未限制连花清瘟销售，市场需求旺盛。既然销售端畅通无阻，能限制连花清瘟提升市占率的只有产能，同时完善药品供应链体系。
随着国家推广中药，连花清瘟还面临走向全球的国际供应链与物流体系建设。截至2022年，连花清瘟已在全球近30个国家和地区获批上市，覆盖加拿大、俄罗斯、新加坡、菲律宾、肯尼亚等国，并入选多国的抗疫药品白名单和新冠肺炎诊疗方案。
三、一链何求：药企如何提升供应链韧性？
无论是连花清瘟，还是其他药品的脱销，都需要药企深入思考，在大型公共卫生事件之下如何提升供应链韧性，建立药品供应链应急体系？
《“十四五”现代物流发展规划》明确提出：完善医药物流社会化服务体系，培育壮大第三方医药物流企业。鼓励覆盖生产、流通、消费的医药供应链平台建设，健全全流程监测追溯体系，确保医药产品物流安全。
掌链·第一物流网《大流行与供应链》认为或可从以下方面考虑构建中药供应链应急体系：
（1）上游原料：实施多源采购，并利用当地的合同研发生产服务(CDMO)。建立多元化原料供应保障，通过合作社等建立稳固合作，才能更好防范上游稳定，在应急时刻能保持价格等稳定。类似以岭药业，除了从连翘主要供应商振东制药处采购，也会自建连翘种植基地。
（2）中游生产：构建更靠近大市场的科研生产基地，实现生产与本地消费的快速联动，以销市带动生产供应，保持生产的稳健，也能在应急时刻快速保障本地生产应急需求。
（3）下游流通：与大型医药流通、物流企业建立稳定战略合作，在应急库存等方面深化联动，并通过大数据等保障应急库存的优化。以区位和产业条件较好、辐射能力较强的物流节点城市为支撑，加快布局一批重点医药生产及物流基地。推进与顺丰医药、九州通第三方医药物流企业合作出海，加速中医药全球化供应链物流建设。
（4）专业平台：开发包含药企、供应商等主体的一体化数字平台来提高端到端供应链可视性，从而提高韧性。这些平台将制造商、供应商乃至批发商联系起来，形成合作枢纽，从而能够共享和获取数据。因此，该行业及其利益相关方将更加深入地了解（并在一定程度上共享）供应链实时状况，实现更加高效的管理和干预。
（5）专业标准：中药品全生命周期、全流程的供应链体系尚待建立，构建中医药供应链话语权，包括应急标准体系。《“十四五”中医药发展规划》已经明确提出，“健全中药材种植养殖、仓储、物流、初加工规范标准体系。”
作者：李煜 雪晴
